通缩之谜

文:贝乐斯

十年国债逼近 2.3%!

中国央行公布的数据显示,中国十年国债收益率再创历史新低,仅为 2.3159%,无限逼近 2.3%的水平。这个数据什么意思呢?现在买入中国十年国债,就锁定了未来十年的收益,平均每年2.3%多一点儿,一锁就是十年。首先,市场预期未来通胀会长期低迷,甚至通缩,因此这 2.3%的名义收益率不差。当长期通缩时,钱越来越值钱,持有锁定收益率的无风险国债,属于躺赢,购买力上升,实际收益率反而是上升的。其次,市场不认为未来有可以经过风险补偿后更高的回报率,说白了,市场预期萧条。只谈回报,不看风险,这是天真,非蠢即坏。比特币涨得快,跌的也快,回报与风险是匹配的,高风险,高回报。国债几乎零风险,回报自然也低。但是,市场追捧国债,实际上隐含的信息是:市场上,如果按照风险调整,其他的股债资产,回报可能还不如国债,因为股债都受经济影响极大。这种情况,其实就是萧条,经济收缩,股票下跌;经济停滞,坏账爆发,债券打折。

没有比较,就没有伤害。市场说:不是说 A 股是垃圾,万科的债券是垃圾,你们股债都是垃圾,未来十年都没戏,还不如买安全的国债,锁定 2.3%的十年收益率。

比特币的悖论!

比特币是有价值的,可以作为价值存储和交换媒介。但由于缺乏支付便利性,比特币的交换媒介作用并不明显,更多的还是价值存储功能。币圈信仰者宣传的“共识”,其实也是希望比特币能够成为主流的价值存储工具,数字黄金。既然是价值存储,承载价值的资产就必须稳定,不能易燃易爆,易腐易烂。有人存黄金,有人存白银,但是没有人囤积火药,作为“价值存储”。黄金作为价值存储工具,不是偶然。物理稳定,不易损坏。但是,不仅是物理性质,价值存储资产的金融价值也必须稳定。几千年前,贝壳曾经是价值存储的工具,物理性质还算稳定,但金融价值早就没有了。从这个角度看,黄金的金融价值也很稳定,历经千年,是当之无愧的价值存储工具。实际上,黄金价格的上涨,并不是黄金不稳定,而是法币太动荡。信用货币时代,不断信用扩张,法币长期失去了购买力。黄金以法币价格计价的长期上涨,恰恰是黄金价值稳定的标志。

相比之下,比特币的大起大落,很难承担起价值存储的责任。比特币的上涨,并不是由于美元购买力短期急剧下跌,而是比特币自身的上涨,投机需求驱动,反身性正反馈。相比之下,比特币更能满足投机需求,大起大落,急涨急跌,追涨杀跌,惊险刺激。比特币更适合投机,是绝佳的投机标的,而不是价值存储的工具。反之,黄金的稳定,不愠不火,温温吞吞,恰好是价值存储的需要,而不适合投机。这就如同情人和丈夫的区别:浪漫英俊,风情万种的帅哥,万人迷,举手投足,魅力十足,热情似火,适合做情人,不适合做丈夫;内敛含蓄,不苟言笑,做事靠谱,理性十足的理工男,可能不帅,也不浪漫,是糟糕的情人,但是适合做丈夫。如果有人希望同时获得两种截然相反的个性,东食西宿,既浪漫,又靠谱;既帅气,又专一;舞场王子,家中顶梁;好处皆占,坏处没有,那这个人极大概率是渣男,因为只有渣男才能用谎言,满足相互矛盾,不可能实现的需求。

黄金的弱点很明显,不产生利息,不是生息资产。这其实也是很多价值存储资产的共同弱点/特点。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,产生回报,必然承担风险。即使是短期国债,风险极低,也产生利息,也具有一定的风险。一种资产的回报,本身就蕴含着风险。风险与回报,是一个硬币的两面。不产生回报的资产,纯粹是价值存储,没有利息回报,也避免了生息的风险。

正因为没有利息,黄金和任何纯粹的价值存储资产一样,都要与生息资产相比较。当经济发展,通胀很低,岁月静好,股票债券都比黄金这样的价值存储资产更有魅力,可以获得更高的回报,风险却并不高。因此,岁月静好,经济强劲,不生息的价值存储资产价格下跌是常态,也是正常的。此一时,彼一时。但是,比特币却总是在经济发展,市场疯狂,风险偏好上升的时候上涨。比特币本身不产生利息,上涨完全靠资金推动,而资金则受风险偏好影响。比特币是风险之王,而不是价值存储之王。

所以,比特币的悖论在于,信仰者倡导的共识,价值存储功能,要求金融价值稳定;但是,现实中的比特币市场共识是“比特币还将继续上涨”,投机资金驱动,金融价值大起大落。比特币不能既价值稳定,又是绝佳的投机工具。如果比特币如黄金般无聊,一年上下也就几个点,不会有太多投机者参与。而如果比特币动辄翻倍腰斩,也无法成为合格的价值存储工具。比特币不能既是风险之王,又是避险之王。在这个世界上,既要,又要,只能在神州大地实现,虚拟世界也不行。

虽然比特币存在内在的矛盾,逻辑悖论,但这种自相矛盾还会持续,丝毫不影响短期投机交易。正如索罗斯所言:“经济史是基于虚假和谎言,而不是事实,一幕幕永不停息。这代表了通向挣大钱的路径。而目的在于识别出基于谬误的趋势,参与其中,然后在其被揭穿前离开。”

记得离开呦!

说时迟,那时快!

说时迟,那时快!昨天还在感叹中国十年国债收益率接近 2.30%,今天就见到了2.2650%的十年国债收益率。市场毫不犹豫,果断推高国债价格,拉低国债收益率。现在就连三十年国债收益率也来到了 2.40%附近。价值主观,估值相对。国债的价值,取决于投资者的主观判断。中国经济唱响光明论,说的比唱的好听,但是真有一头牛的国债投资者,明显更青睐国债这种避险资产。相对于其他资产,国债估值不高,因为未来股债的命运皆非常悲惨,难保资本安全,而国债至少没有本金损失的风险,只有被印钱稀释的风险,而一旦印钱稀释,所有资产都同时稀释,同时失去购买力。经济萧条,市场不再是选美大赛,而是比惨大会。股,债,房子,理财,一个个头破血流,缺胳膊断腿,国债四肢周全,有鼻子有眼,就成了唯一的亮点。矬子里拔将军,国债是胜出的王者,不亏就是赢。

通缩之谜!

现在中国经济一个最大的未解之谜,就是为什么 M2 一年增加了 26 万亿,却出现了通缩?许多人断言,中国经济极为复杂,无法套用西方经济学解释。当然,通缩,资产负债表衰退也是“西方”的,中国也不会承认。

如果画一张整个社会的资产负债表,房地产曾经最高达到 400-500 万亿人民币,现在可能下跌的幅度在 10-20%左右,有 40 万到 100 万亿的资产价值被毁灭了。资产从来不是孤立存在的,一定是某人的资产,有股权或债权支持。资产下跌,损失的要么是股权,要么是债权,首先可能是股权。这么多权益被毁灭了,怎么可能不通缩?资产负债表衰退!

虽然 M2 一年增加了 26 万亿,社融一年增加了 36 万亿,但是与资产/权益被摧毁的40-100 万亿相比,仍然无法抵消资产泡沫破裂带来的信用收缩。这就是中国通缩的根源之一。实际上,整个社会发生了资产负债表被动缩表,资产价值下跌,权益受损,虽然宽松放水,推高 M2,但仍然无法抵消收缩,造成经济萧条,物价和资产通缩。这本身就是西方经济学中经典的资产负债表衰退。中国特殊的地方在于,由于脱钩断链,大量产能空置,变成了资本错配,进一步加剧了通缩螺旋。承认问题,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,也是重要一步。现在,中国否认通缩,不承认资产负债表衰退,更鄙视西方经济学,不可能面对问题,承认问题,因此解决问题也遥遥无期,只能拖着。其实,真正的谜团不是通缩,而是为什么有的人顽固不化,不承认现实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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