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房地产沉思录
4月12日,腾讯的大股东Prosus (荷兰投资集团,腾讯第一大股东南非Naspers集 团旗下子公司)表示,作为公司回购计划的一部分,Prosus将在本周把公司持有的9600 万股腾讯股票(超过40亿美元)以认证形式存入香港屮火清算结算系统进行公开市场 交易。
与此同时,根据阿里第一大股东、日本软银集团提交给美国SEC的监管文件显示,软 银目前已经接近全部出清其持有的阿里所有剩余股票。实际上,在2022年抛售了创 纪录的290亿美元阿里股票之后,软银今年又通过预付远期合约的方式出售了价值约 72亿美元的阿里股票。
对此,国际市场认为,Prosus和软银的抛售意味着国际资本正在加速对东方大国互联 网企业进行平仓,凸显了外国投资者因对东方大国科技企业普遍失去信心而撤离。
与之相对应的,则是各个地方政府在招商引资上的黔驴技穷。
4月6日,上海市推出了最新一轮招商引资政策:引进重大招商项目,最高奖励1亿 元;引进总部项目,购/租房最高奖励1000万元;现有企业增资扩展,对银行贷款项 目每年补贴贷款利息的50%;设备融资租赁项目最高可获得2000万元的支持。
4月11日,东莞市在“粤贸全国• 2023广东产业招商推介会”上宣布:对于总部项 目和链主企业、战略性新兴产业项目,给予新引进项目最高奖励1亿元;对于外资项 目,按照实际外资金额的一定比例给予最高奖励1亿元。而在2个月之前,为了减缓外资撤离的速度,东莞早已在2023年“一号文”中表示,对通过利润再投资的外资 企业,可给予最高奖励1亿元。
同时,天津、泉州、霸州等一大波地方政府也都出台了招商引资项目引荐奖励政策。
然鹅,最悲催的现实是,在人类经济发展的历史上,供应链迁移浪潮的趋势一旦形成 之后,就无法逆转。正如当初全球制造业中心从英国迁移到美国、随后又迁移到日本 以及亚洲四小龙、然后又迁移到东方大国的浪潮,概莫能外。
用上海某跨国企业一位年薪近200万的HR负责人的话说就是,3年疫情封控已造成 大批外企将总部搬离上海;疫情前常见外国人在马路边喝咖啡,如今不少咖啡店都已 歇业,“外资都走了,东方大国现在用这种(奖励)方法很难吸引外资回流。外国人 都回去了,以前好多小区都有外国人住,特别是较出名的几条街,现在都走了。外企 关闭了不少,包括上海的中美合资企业。现在这个(中美)关系变差了,然后是政策 不稳定,会影响外企的投资决定;在一个政策动荡的环境下,谁还敢来投资?”
4月16日,欧盟外交与安全事务高级代表约瑟夫•博雷尔在日本举行的G7外长峰会 上表示,中欧关系将取决于BJ的行动、包括在TW问题上的行动,“台海地区发生的 任何事对我们来说都具有重要意义。欧盟究竟会把东方大国视为伙伴、竞争对手、还 是制度性对手,都将取决于BJ自身的行为。”
4月17日,荷兰AIVD (国家安全与情报总局)也在最新发布的2022年度报告中直白 的指出:荷兰将CN视作重要的贸易伙伴,但CN的军事野心却使其不断企图获取荷 兰和其他西方国家的技术,“荷兰相关机构通常会将CN企业和机构视为伙伴,但同 时CN也对荷兰经济安全构成了最大的威胁。CN不仅会通过投资、企业并购和学术交 流等合法途径,而且还会借助非法的网络间谍、线人以及隐形投资、非法出口等非法 手段,危害荷兰的企业、学术机构以及学者。”
这也是荷兰政府首次将东方大国列为“荷兰经济安全的最大威胁”。显然,这个问题 的严重性早已超过了光刻机这种经典问题。
与此同时,对黔驴技穷这个成语理解最为深刻的,则是“黔”自身。
就在腾讯大股东抛售股票的同一天,贵州省发展研究中心发布了题为《化债工作推进 异常艰难,靠自身能力已无化债方法》的文章:“贵州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财税金融 研究处先后赴贵阳贵安、遵义、毕节、六盘水等地开展了化解贵州地方政府债务情况 专题调研,发现债务问题已成为摆在各地政府面前重大而又亟需解决的问题,但受制 于财力水平有限,化债工作推进异常困难,仅依靠自身能力已无法得到有效解决。下 一步..•积极向国研中心争取智力支持,为化解贵州地方政府债务提出差异化、可操作 的建议。”
这不仅意味着贵州省政府今年1月发布的《2022年预算执行情况和2023年预算草案 的报告》,试图通过“推动各地将政府债务和隐性债务利息足额纳入预算”、“发行 政府债券置换隐性债务”等方法来解决债务风险的计划已经失败;而且还意味着,贵 州省已经正式打响了地方债逼宫的全国第一枪。
由此,继鹤冈市人社局2021年底官宣“实施财政重整计划”、决定取消公开招聘政 府基层工作人员之后,东方大国更大规模的地方政府破产也已经拉开序幕。
很快,贵州省发展研究中心的这篇文章就被全网紧急删除。
实际上,截至2022年底,贵州省的显性地方债余额已高达12470亿元。这个数字已 经相当于贵州省2022年全年财政总收入(3194.18亿元)的3.9倍。尤其是贵州省全 国闻名的“网红县”独山县,早在疫情之前的2018年,该县的债务规模就已高达400 亿元,相当于该县同期财政收入(约10亿元)的40倍。
如果加上规模更为庞大的隐性地方债(主要以城投债为主),那么贵州省的地方债黑 洞规模已经毫无悬念地超过了恒大的债务总额。
如果说,2020年恒大逼宫事件引爆的是房地产债务危机;那么,如今贵州省的这种(变 相)逼宫,引爆的则将是地方债危机。尤其是城投债这样的隐性地方债危机。
根据IMF发布的最新报告显示,东方大国地方政府融资平台的债务总额已从2022年 的57万亿元增至目前创纪录的66万亿元,相当于全国GDP的一半。
显然,东方大国目前高达100万亿的地方债规模(官宣的显性地方债约35万亿,公 开发行的城投债余额约65万亿),早已成为了银河系第一大泡沫的现实注脚。
在恒大逼宫事件中,涉及到的是171家金融机构(银行/信托/基金等)、8441家上下 游企业、792个在建项目、331万就业人口、204万业主。而在规模高达百万亿的地 方债危机(尤其是城投债危机)中,涉及到的“系统性风险”早已远远高于恒大危机。
更加令人细思极恐的是,如果说,恒大逼宫事件的结局中最肉眼可见的画面是东方大 国全国范围内大规模的烂尾楼和失业人口;那么,贵州省逼宫事件的结局则会变成一 个无法直视的惊悚画面。
尤其值得指出的是,这个画面的惊悚之处并不仅仅只是东方大国各地百业萧条、各地 公务员发不出薪水、全民不满导致多地爆发抗议,而且还包括人类经济史上教科书级 别的资产负债表衰退。
1930年代,在华尔街股灾及随后的大萧条之后,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欧文•费雪提出了 债务型通货紧缩理论:价格水平和名义收入的急剧下降导致实际债务负担增加,进而 导致债务人破产,从而造成社会总需求下降和价格水平进一步下降,形成债务通缩的 恶性循环。
然而,当时主流经济学派都在研究凯恩斯理论,私人部门债务问题在主流宏观经济模 型中一直处于被忽视的状态。直到1980年代中后期,国际经济学界在研究信贷泡沫 究竟是如何形成时,欧文•费雪的理论才在后凯恩斯学派得到了极大发展。后凯恩斯 主义经济学家史蒂夫•基恩甚至还提出了债务通缩的数学模型。
1995年,本•伯南克(2005年接替格林斯潘成为美联储主席)提出,价格水平的小 幅下降只是将财富从债务人重新分配给债权人,而不会损害经济;但在出现严重通缩 时,资产价格下跌、债务人破产都会导致银行资产负债表上的资产名义价值下降。这 不仅会导致信贷紧缩、严重损害经济,而且还会降低投资和消费,导致社会总需求下 降,进一步加剧通缩的恶性循环。
到了 2008年次贷危机爆发之后,地球人对欧文・费雪的债务通缩理论又产生了新一 轮的研究热情。
2012年,经济学界对资产负债表衰退的研究调查显示,消费者需求和就业受到家庭杠 杆水平的影响。次贷危机期间,随着家庭部门杠杆率的升高,耐用品和非耐用品的消 费均出现下降,因为杠杆率的突然升高导致消费者从支出转向偿债。这可以解释失业 率的大幅上升,因为企业出于对消费者需求降低的担忧而进行大面积裁员。
当时,英国经济学家马丁 •沃尔夫提出,美国的金融危机就是资产负债表衰退,“总 体而言,驱动经济的并非是财政政策的决策,而是私营部门出于长期财务前景的原因 而采取的决定。同时,这些私营部门的决定使政府陷入了巨额赤字,这正是人们在这 种巨大的资产负债表衰退中能预料到会发生的事情。”
2014年,保罗•克鲁格曼又进一步提出,“最好的、说得通的假设似乎是,金融危机 只是更大的过度负债问题的一种表现,即所谓的资产负债表衰退。与金融恐慌不同的 是,资产负债表衰退无法仅仅通过恢复信心来解决,因为无论债务人多么自信,一旦 其债权人坚持要其偿还债务,债务人就无法增加消费。”
到了 2023年,东方大国出现的经济crisis,核心问题是微观信用基础的崩坏,也就是 实质上的资产负债表衰退,尤其是家庭部门的资产负债表衰退。
用东方大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教授刘煜辉的话说就是,“如果内需的增长受困于资产 负债表衰退,意味着从产业层面来讲,CN未来的主要矛盾是通货紧缩。”
4月18日,东方大国统计局新闻发言人、国民经济综合统计司司长付凌晖在新闻发布 会上表示,“总的来看,当前CN经济没有出现通缩,下阶段也不会出现通缩。国际 奶包的大叔 2023 © All Rights Reserved
上对通缩的定义是物价总水平持续下降,还伴随着货币供应量的减少和经济衰退。但 从一季度我国经济运行情况看,居民消费价格同比上涨1.3%、保持温和上涨;从货币 供应量来看,3月末M2增长12.7%,保持较快增长;从经济增长情况看,一季度GDP 增长4.5%,比上年四季度有所回升;整体上都不存在通缩的情况。”
显然,付司长和刘教授的结论存在着天壤之别的巨大差异。那么,究竟谁在撒谎呢?
首先,是东方大国CPI的失真问题。在充满了特色主义的CPI权重设计中,“食品和 烟酒”这一项占据的权重高达近30%,但这一项在东方大国经济结构中的实际比重却 还不到10%。也就是说,食品和烟酒这一项在CPI中的权重被人为放大了 3倍。尤其 是猪肉价格对居民支出费的影响,其在CPI中分配的权重超过了 2%,但猪肉在东方 大国经济结构中的实际比重还不足0.1%。也就是说,猪肉价格这一项在CPI中的权 重被人为放大了 20倍。
而这种充满了不仅特色主义的CPI权重设计,不仅是东方大国CPI能够几十年如一日 保持“稳定”的根本原因,也是该数据长期失真的原因。
实际上,当然,统计局的官宣中只提到了 CPI,而对于衡量通缩的另一个关键指标PPI (生产价格指数)却只字未提。今年1~2月,东方大国的PPI指数分别同比下降了 0.8% 和1.4%,至叮3月份,PPI降幅更是进一步扩大至2.5%。也就是说,2023 Q1的PPI 平均跌幅(约1.6%)在与CPI涨幅相抵后,不仅没有通胀、反而出现了通缩。
其次,是GDP增速的失真问题。对于2023 Q1的GDP增速,统计局的官宣是“初步 核算,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284997亿元,按不变价格计算,同比增长4.5%”。
然鹅,如果采用美元计价,那么这个官宣数字就会被事实真相直接打脸。
2022 Q1,美元兑人民币的平均汇率为6.37,东方大国2022 Q1的GDP规模(270178 亿元)为42414亿美元。2023 Q1,美元兑人民币的平均汇率为6.85,东方大国2023Q1的GDP规模实际上为41620亿美元。也就是说,用美元计算,2023 Q1的真实 GDP增速反而下降了 1.9%。
至于M2供应量,刘教授已经说得非常直白:“3月份M2增加了 5.94万亿,今年一 季度印了 16万亿,过去的15个月印了 44万亿,但依然没有阻止滑向通缩。这44万 亿的M2估计只对应了不到9万亿的GDP产出,我们应该思考这个问题了,经济和宏观政策一定是进入了非正常时间…从需求端看,突出矛盾是家庭部门确实没钱,6个荷 包确实瘪下去了。按照央行统计,现在7亿人负债,如果剔除了小孩子和老年人,接近全民负债。”
实际上,东方大国居民部门的债务率(居民负债与可支配收入的比例)目前已经高达 137.9%,不仅远远高于同期美国居民部门的债务率水平(约90%),而且还远高于 美国居民部门在2008年次贷危机时的债务率水平(约109%)。
显然,不论是从欧文•费雪的债务通缩理论来看,还是从保罗•克鲁格曼的资产负债 表衰退理论来看,“全民负债”都是东方大国陷入通缩的最现实写照。
目前,在居民部门债务的压力山大之下,东方大国居民不仅每年支付的利息已占其可 支配收入的近15%,相当于同期美国人利息水平(7%)的1倍;而且居民部门的消 费能力也大幅萎缩,今年1~2月居民部门的信贷总量仅2900亿元,降幅高达70%以 上(正常情况下月均为1万亿左右,例如2021 Q1居民部门的信贷规模为3万亿元)。
与消费萎缩直接相对应的,就是零售业的倒闭关店潮。根据同花顺的数据显示,截至 4月13日,目前已披露年报的23家百货商超概念股企业中,亏损的企业为7家,归 母净利润同比下降的则超过七成。
4月14日晚间,“东方大国民营超市第一股”、实体门店规模一度高达700多家的步 步高商业连锁股份有限公司对业绩预告进行了修正,最新预计的净利润数字再次大幅 下滑,预计亏损额将达20.5亿元~26.5亿元。
同时,根据屈臣氏母发布的最新年报显示,2022年不仅是屈臣氏近9年来(自2014 年以来)在大陆业绩最差的一年,而且店铺数量也史上首现出现负增长,全年共关闭 343家门店、几乎每天关一家门店。而沃尔玛不仅在4年内(2016~2020年)关闭了 80家CN门店,而且2021年又关闭了 32家大卖场。到了 2022 Q1,由于销售额跌 幅较大,沃尔玛在季报中甚至已经不再批露在CN市场的运营数据。
除了超市之外,东方大国各大mall和商场也在生与死的边缘苦苦挣扎,关停和闭店早 已成了目前的常态。2022年,全国关停闭店的mall和商场已经超过40家,其中27 家都是运营超过十年的知名商场/mall。
而在资产负债表衰退的另一端,则是供给端的严重失衡。
作为东方大国第一、第二大支柱产业,房地产和汽车两大行业在整个制造业中所占的 比重高达70%。如果加上上下游相关产业,那么在东方大国整个GDP中所占的比重 则超过了 50%。
尤其是房地产。当土地创造信用、以及土地财政收入这个东方大国几十年如一日的经 济加杠杆模式失效之后,资产负债表衰退的结局实际上也早已不言而喻。
根据官宣的数据,东方大国目前的“灵活就业人员”已超过2亿人,这个数字相当于 全国城镇就业人口总数的43.5%。其中,超过四成的“灵活就业人员”都集中在越来 越内卷的重体力劳动行业。根据东方大国全国总工会公布的官宣数据显示,目前从事 外卖、快递、网约车、计程车司机等自由行业的人数已高达8400万人,占“灵活就 业”人员总数的42%。
根据教育部和人社部的官宣数据显示,2022年全国高校毕业人数为1076万人,真正 就业人数目前仅254万人;今年6月,应届大学毕业生则将高达1158万人。为了缓 解城市就业问题,广东省甚至还掀起了新一轮“上山下乡”运动,号召30万大学生到 乡镇进行“三业”(创业、兴业、就业)。
与此同时,各个地方政府的公务员和企事业单位也在“通缩”。
目前,除了之前宣布的教师、护士、文员等事业编制变成合同制后,又有32种事业编 倍强制转为合同工,包括宾馆、招待所、农场、养殖场、咨询服务、粮储、图书、影 剧院等一大波岗位。
甚至,就连城管、辅警这种核心WW岗位也出现了大量清退(有的地区甚至要裁掉一 半)的剧情。
用广东一位90后boy的话说就是,自己大专一毕业就做了城管,至今已经干了 8年 城管,没想到32岁就要失业,今年5月份就要全部清退,现在一家人的生活压力特别 大。用另一位80后boy的丈母娘的话说则是,女婿已经做了 8年辅警,没想到现在 居然会被清退,37岁失业,打工都不一定能找到工作。
保罗•克鲁格曼认为,对于资产负债表衰退,唯一的解决之道就在于债务出清。
然鹅,对于东方大国这种史诗级的资产负债表衰退来说,究竟应该如何才能债务出清, 则是一个远远超过了诺贝尔经济学奖级别的人类之谜。
莎士比亚在《亨利四世》中写道,总有一天,卑劣的罪恶将会化脓而溃烂。
楼下保安则说,其实,狼来了这个寓言故事的真相很可能是,狼一直都很清楚人类的劣根性,所以之前每次放羊boy高喊狼来了的时候,它都会迅速撤退;只要如此操作 三次之后,人们就会认为放羊boy是在撒谎而不再相信他之后的任何警报,这时,狼就可以放心的吃羊了。